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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很安静【光嬴】 【亮嬴】

*看清楚了，是光嬴和亮嬴，时光×褚嬴，俞亮×褚嬴

*一直很想写的脑洞，我爱三角。

*请勿在我这cue其他cp。

*我居然又创了一个t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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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亮一直是一个很安静的孩子。”褚嬴笑着说。

 

 

 

俞亮第一次见到褚嬴是在时光组的饭局上。

时光刚刚升为六段，这次没等洪河嚷着要他请客就主动发消息给所有人，并再三强调，一定要来。

俞亮肯定会去，自从时光再次拿起棋子后，仿佛变了一个人，莫名其妙多了很多怪癖，虽然也和从前一样会闹会笑，但总感觉跟以前的时光比稳重了很多，收敛了很多，可能终于学会成长了吧。

那天路上堵车，俞亮和方绪是最后到的，进去的时候发现包间里静悄悄的，空着一桌子菜，所有人都没呆在自己的座位上，围着洪河在另一张小桌子上看他和一个陌生男子下棋。

俞亮从没见过那个人。二十多岁的模样，很年轻，穿着丝绸质地的衬衣，正低头认真地看着棋面，平整的袖口卷起一截，露出藕节般白嫩的小臂，手指修长纤细，拿棋的姿势有一种古雅的味道，略长的头发随意地搭在肩膀上，刘海卷曲地垂在额前，半遮半掩地露出一双狭长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抹淡粉，像是柔化了方圆市最凌冽的霜雪，竟有种模糊了性别的美。

俞亮很少见在下棋的男生中会有人留那么长的头发，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人会给人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他的气质跟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或者说，这种清冷端方的感觉甚至跟这个时代有些格格不入，像是古籍里撰写出的人物。

时光抱着一件衣服站在他身后，时不时替他撩一下垂下来的头发，轻轻别在耳后，动作极其自然熟练，两人看上去很亲密的样子。见俞亮在看他，时光轻轻一扬眉，算是和他打了个招呼。

俞亮反倒一愣，时光已经很久没和人这样打过招呼了，飞扬肆意的少年气，似乎在他放弃围棋的那一年，也跟着消褪了，如今四年过去了，俞亮没想到竟还能重新看到17岁的时光。

方绪轻轻咳了一声，示意俞亮看棋，俞亮整理思绪，低头认真分析棋局，却被吓了一跳。

洪河执白，对方执黑。
提子黑白纵横十九路，双关立长挡，一路镇一路冲。白棋外势尽失，且落后手，黑棋先手做活，白棋还需收气吃外面的三个白子，损失惨重。
洪河皱着眉头，嘴里紧紧咬着虎口，额头冒出汗珠，看得出来此局他下得很吃力。
反观对方，倒显得从容不迫，俞亮一眼就看出洪河不是他的对手，但即便明知对方实力远不及自己，那人也没有半分骄矜，举棋若定，洪河下得精妙的地方他甚至会抬头望一眼洪河，轻轻笑起来，颇有种替他高兴的意思，像是认识了洪河很久一样。
棋局来到僵持处，所有人屏息凝视，都在暗暗猜测下一步要怎么走，只有时光一脸轻松的模样，似乎毫不着急。

那人眉眼微垂，面容平静，略微沉思便落下一子。
顿时，周围人倒吸一口冷气，连方绪也忍不住小声惊叹，“这手太妙了，他怎么想出来的？”黑棋一路倒尖横空出世，打破僵局的同时一举将白棋逼至绝境，退无可退。
时光轻轻一挑眉，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暗暗竖起大拇指，勾起嘴角笑起来，眼里都是藏不住的骄傲，那人似乎是有心灵感应一般 ，偏头望着时光眨眨眼睛，两人相视一笑。
俞亮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
他的棋风跟时光很像，但比时光更加老练稳重，攻防得宜，肃杀之际却又不咄咄逼人，反而敛了几分锐气，像是个长者在循循善诱后辈下指导棋一般，给人一种君子自牧的感觉。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的棋中有一种令人惊叹的美感。
是俞亮一直在苦苦追求不愿放弃的棋形的美感。
是小时候跟时光下的第一局棋里就出现过、之后在网上对弈时那个怎么也抓不住的影子。
“褚嬴。”俞亮轻轻的从嘴里念出一个名字。
双方棋力差距悬殊 ，洪河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黑棋冷静自提，局部形成打劫，白棋只能补外势，局部黑棋先手成活，灵巧转身，经营中腹。
下到这胜负已定，结局已经很明显了。
洪河颤抖地放下两颗棋子，虚脱般倒在椅子上，嘴里重复念叨着：“服了服了，我洪河服了，您真是我爷爷……”
时光得意地笑起来，和那人默契地击了个掌，还细心地把衣服披在他身上，用手杵着那人的肩膀和众人说：“现在信了吧！他就是褚嬴！”
所有人静默了一秒，然后整齐划一地喊出一声：“褚嬴老师好！”吴迪站在角落里，红着眼睛给褚嬴鞠了一躬。
洪河搓着手激动不已，但又不敢上前，局促地坐在椅子上揪着抱枕的毛，眼睛瞟着时光示意问道自己能不能上前，被时光瞪了一眼后便乖乖地坐在原地，手激动地在抖，嘴里一直念叨着这是真的褚嬴是真的，我见到褚嬴了。看上去下一秒就会抱着褚嬴哭起来。
周围的人都被褚嬴的现身弄得热血沸腾，但就是知道了褚嬴的身份，亲眼见证了他的实力，反而更不敢上前了，倒显得拘束起来，所有人僵在原地，不愿离开又不敢冒昧上前。
褚嬴无奈地看了一眼像护犊子一样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光 ，“小光，让大家去吃饭吧，我有点饿了～”
“快快快！褚嬴老师饿了！还不快给前辈盛饭！”不知道谁吼了一声，所有人立即散开，争先恐后邀请褚嬴坐自己旁边。
俞亮握紧拳头在心里措辞怎么上前打招呼，谁知褚嬴先开口了：“刚刚下棋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小亮。”褚嬴伸出手望着俞亮笑起来，声音格外轻缓：“我是褚嬴。”
我知道， 我知道您就是褚嬴，我从您的棋里看出来了。
时光棋里的影子，是您吧。

这么些年，我在追逐的人，也是您吧。
俞亮恭敬地伸出手握住：“褚嬴老师您好，我是俞亮。”

 

 

俞亮成了时光家的常客，几乎一有时间，他就往时光那跑，极其恭敬虔诚地向褚嬴请教。

时光拿着扫把想把人赶出去，却在褚嬴故作愠色的眼神里不情不愿的放弃了。除了他，还有吴迪和洪河，但褚嬴愿意教，时光也没办法。

对此，憋了满肚子怨气的时光专门找了一天空闲的时间，趁褚嬴不在，和俞亮算饭钱电费水费补课费。

其实俞亮一开始没有抱着什么别的想法，所有的请教都是真心实意的。

直到他和时光一起参加中韩围棋对抗赛时。

比赛开始前，俞亮去找时光一起确认赛制修改后的流程，他进去的时候刚好看到褚嬴正低着头系领带，“小光，我还是不会自己系，你过来帮我。”
俞亮愣了一下，他不知道时光居然带了褚嬴来观赛。俞亮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我帮您系吧。”
褚嬴听言一抬头看到是俞亮，眨眨眼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小亮？我以为是……不麻烦你了，我等小光回来。”
俞亮上前一步，面色如常地站在褚嬴面前，伸手握住褚嬴的领带，两端交叉，声音轻缓：“不麻烦。举手之劳。”
领带大端内侧向上翻折，从领口三角处抽出，再翻折，旋转一圈。
俞亮手指翻飞，熟练自然，纤长的手指在深红色的领带下显得更加白皙。
褚嬴看得认真，像是有意在跟着学，长长的睫毛羽翼般扇了一下，如受惊的蝴蝶，“小亮你的系法跟小光的不一样，似乎更加复杂些 。”
俞亮弯起嘴角，“不一样 。我系的是温——”他抬眼就撞进了一双干净的眸子里，清明好看，黑白分明得像是月夜的雪地。让人直愣愣的、猝不及防就闯了进去，落了一身的雪。
至此，俞亮走失在了这个雪夜里。再也没能走出去。

褚嬴望着俞亮笑起来，眉眼弯弯 ，笑得分外温柔，“小亮？你想说什么？”
俞亮被这声“小亮”叫回神，心脏猛然间跳得厉害，像被人抛到了万丈悬崖上，又沉沉坠入深渊。他手抖了一下，差点系错，“没什么，我说、我说我系得是温莎结。”
褚嬴点点头，鼓励般的说：“小亮一直都很厉害的。一会比赛加油！”说着右手还握拳，做出一个加油的姿势，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为什么你对每个人都笑得那么温柔。
为什么你要那么好。
俞亮咬紧牙关，硬生生吞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质问，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失态。
领带从正面向左翻折，成环。
然后从中区域内侧翻折出来，系紧领带结，完成。
俞亮几乎是闭着眼睛系完的，完全凭记忆，还好，没有出错。
他不敢看褚嬴的眼睛。
俞亮系好后刻意避开褚嬴的眼神，那种看他看吴迪看洪河并无二致的鼓励般的眼神，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好了。”
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被一阵外力推了一把。
时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毫不客气地挤进了他和褚嬴之间 。
“俞亮你站这干嘛呢？一会比赛要开始了，回你的休息室去！”
俞亮没搭理他，倚靠在桌子旁不慌不忙地整理自己的袖扣。
褚嬴不着痕迹地往时光那边蹭了蹭，紧紧挨着他，用手指着自己的领带满眼放光：“小光你看！刚刚小亮给我系的，叫温莎结！”
时光瞬间皱起眉，伸手粗鲁地扯了扯褚嬴的领带 ，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高兴：“这系得什么啊！”
褚嬴急忙按住时光的手，“他系了好久呢！你别弄乱了。”
时光闻言眯了眯眼睛，一闪而过一丝狠戾，眉毛往下压，显得有些凶痞。他的领带都是褚嬴亲手系的，自然，褚嬴的领带也是他系的。

时光偏头看了俞亮一眼，磨牙般地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那褚嬴，你觉得是我系得好，还是俞亮给你系的这个什么温莎结好！”
俞亮冷笑一声，扣好外套上的第二颗扣子，看着时光：“时光你今年几岁了？幼不幼稚！”说完，径直离开。
时光指着俞亮的背影，气得话都说不顺了：“褚嬴你看看！你看看！说我幼稚？他俞亮竟然有脸说我幼稚！还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他以为他几岁啊——”
褚嬴无奈的望着时光，悄悄伸手扯松了领带，拉着时光的衣角：“小光， 我的领带又松了 ，你帮帮我吧。”

 

 

比赛后，俞亮将近一个月没去时光家，他需要静下来想通一些事情。倒是褚嬴，以为时光惹俞亮生气了，对此有些无奈。

俞亮最终还是被拽去了酒吧里。褚嬴是因为想见识一下传闻中的酒吧，而俞亮只是单纯想见一个人。

酒吧里，一群人闹哄哄的，喝了点酒自然就玩起游戏，方绪抽到的问题是：在场的人里有没有自己喜欢的。

指针指向褚嬴，当事人接过方绪递的卡片，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了。

瞬间，“褚嬴老师有喜欢的人了”这个消息像一记重磅炸弹掀翻了在场的所有人。

“是谁是谁？”洪河端着杯子凑过去，满脸通红。

褚嬴低头抿着嘴笑，也不说话，正在演出的乐队也被这边过于热闹的景象所吸引，主唱一只手拨弄着吉他另一只手抬起远远地指着褚嬴，凑近麦克风笑着说：“送给我们最尊贵的客人！”气氛瞬间带到高潮，重金属摇滚换成了古典浪漫的爵士，这时吧台上一束光不偏不倚打在褚嬴身上，巨大的光晕在他身后凌凌地泛着夜色般朦胧柔和的纹理，整个人像蒙了一层纱，褚嬴就在此时抬头，而俞亮刚好转过头去看他，正撞进一双带笑的眸子里，星辰流转，未染尘埃，纯粹得不掺一丝杂质，像极了那年乌鹭山的初雪。

就是这一瞬间，俞亮感觉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没有音乐，没有酒吧，白茫茫的大地，万物归尘，连一丝风也不曾闯入，只剩他和褚嬴。

这个场景俞亮记了好多年。

只是可惜，褚嬴看的从来都不是他。

褚嬴望着俞亮旁边的时光，眼底泛着万种情丝，声音半是调笑，半是无奈，“之前我让你瞒着他们，现在可以说了。”

洪河反应了一秒，顿时傻住了。

周围人面面相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时光，方绪首先打破沉默，起身锤了时光一拳，笑骂到：“时光你个小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时光没有接话，而是定定地望着褚嬴，他现在满眼满心都是眼前人，眼神无比温柔沉静。

褚嬴皮肤白，脸一红就特别明显，他避开时光过于炙热的视线，轻轻咳了一声，不自然地说：“为何看我···”，还没等他说完，时光猛地起身，一步跨到褚嬴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像是昭告天下一般：“你们看清楚了。”说完，俯身一把拉过褚嬴的领带，捏着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咚”俞亮手抖了一下，差点把酒杯摔下去，他手忙脚乱地去接，杯子里的一整块冰块沉落杯底。

周围人愣了一秒，然后全都疯了，尖叫声、起哄声响彻酒吧，配着迷幻魅惑的灯光，山呼海啸一般，甚至盖过了在舞台上演出的乐队，洪河还在旁边大声吹口哨，“操，时光你可真行！”

只有俞亮一个人还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俞亮盯着杯子里发胀溢出的啤酒，眼看气泡慢慢蓬起，到最大变得透明了，再胀破。

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一起胀破了，酸涩的苦味飘了一地，连心口都是疼的。

俞亮借口身体不适，方绪陪着他先走了。回去的路上，方绪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问出了口：“小亮，你今晚怎么回事？”
俞亮笑笑说没事啊，就是喝了点酒 ，有些醉了。
方绪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小亮，你跟师兄也不说实话吗？”
俞亮打开车窗，听到方绪叹息一般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指，指甲在掌心里留下一个深深的痕迹。
“没什么，我只是 ，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叫我小亮  。”

我一直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叫我小亮，你对洪河对沈一朗都是直称其名，却唯独给了我一个和时光一样的称呼：
——“小光。”
——“小亮。”
你知道吗， 我这个人很容易多想的 ，你这样会让我自作多情地以为，我在你这，或多或少跟别人是有些不一样的。

“师兄，我好像被困在了一个雪夜里，你能想办法救我吗？或者，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俞亮的脸上挂着和往日一样灿烂的笑容。
“小亮……”方绪偏头望了俞亮一眼，突然感觉有些心疼，为什么，偏偏是褚嬴呢？
酒吧里，他从俞亮看褚嬴的眼神，就明白了所有。
很多事情，都不需要说出口，因为太浓烈的情感是根本藏不住的，少年人的喜欢张扬而热烈，会明晃晃地从带笑的眼睛里溢出来。
比如时光，比如洪河。
再比如，俞亮。
而方绪，会无条件支持俞亮，他永远会站在他师弟身边，支持他做的所有决定，就像当初俞亮支持他一样。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方绪转动方向盘，装作不经意的模样，轻描淡写地问出口。
俞亮淡淡的笑起来：“师兄你在说什么，我从没想过要做什么。”
方绪有些不解，可看着俞亮认真的模样，却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瞬间感觉心脏被人狠狠一击：“小亮，没必要的，你都没去试试怎么就放弃了呢？”
俞亮抿着嘴唇沉默下来，半晌，当方绪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正打算换一个的时候，却听到俞亮说，
“不是我不打算做什么，而是我不能做，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俞亮一字一顿的说：“师兄，你还记得时光那一年没碰围棋的时候，他的样子吗？”
方绪自然明白俞亮的意思，换挡上了高速以后，他却话锋一转：“小亮，站在师兄的角度，其实是希望你可以自私一点，有的时候，你可以不用那么懂事的。”

所以当方绪告诉他，褚嬴他们在他朋友那里时，俞亮还是忍不住想去。

清吧是方绪的小学同学开的，俞亮之前就来过，是个很安静的地方，很多棋手都知道这里。可这次他却在门口犹豫了，他能看到褚嬴就坐在靠门边的座位上，但进去，还是不进？

等俞亮再抬头时却发现褚嬴身边多了一个陌生人，西装革履的，正端着杯酒和他说话。

时光呢？俞亮左右看看，并没有找到他。这时突然起了一阵风，秋日的风多少带着些凉意，俞亮站在原地扣起风衣上的扣子，等他整理好后，却发现那两人聊得似乎并不愉快。

褚嬴似乎身体有些不舒服，用手撑着头靠在沙发上说了句什么，陌生男人面露愠色，突然抬手用胳膊抵住褚嬴的脖子将他按倒在沙发上，同时把酒杯往他嘴边递去——

“你敢碰他一下试试！”俞亮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一脚踢到那男人身上，狠狠将他踹开。

桌布被男人倒地时扯了一下，掀翻了所有的酒杯，男人的右手压在一块碎玻璃碴里，手心划出一道血痕。

这是俞亮自有记忆起，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动手，换成平时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他现在只觉得那一脚还是轻了一些，他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气到连手都是抖的，气到他刚刚冲进来的时候差点没站稳，俞亮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早些进来，如果那人真敢给褚嬴灌酒，俞亮保证自己就不是一脚那么简单了。

巨大的声响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一个调酒师好心过来把人扶了起来，男人只是皮外伤，此时架不住面子，扬言要让他好看。俞亮看都没看他一眼，蹲在褚嬴面前轻轻地叫他名字，对耳旁的叫骂视若无睹。确认人只是醉了没有被下什么别的东西以后，俞亮小心翼翼地扶起醉得不省人事的褚嬴，一脸冷漠地冲那人吐出一个字：“滚。”声音冰冷，眼神阴沉，跟电视上谦逊得体、绅士温和的俞亮六段判若两人。

 

褚嬴是跟着洪河来的。俞亮刚把褚嬴扶上车就看到洪河远远地跟着他们，风风火火地从酒吧里冲出来，急得满脸通红，看到俞亮就跟看到救命稻草一样，连滚带爬地跑到车窗前解释自己只是出去接了林灿的电话不知道怎么就成这样了，洪河欲哭无泪的说他只敢给褚嬴点了一杯果酒，叫什么黑美人，里面还加了黑莓，他根本想不到褚嬴酒量那么差。

俞亮气得差点一巴掌拍到车窗上。洪河说的黑美人是调酒师Charles 最擅长调的一款鸡尾酒，可他调这款cocktail的时候往里面加了竹叶青和朗姆酒，看似是果味汽水，实则度数不低。

俞亮压着火，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地听完，半晌，眼见洪河急得要砸玻璃了，才沉着脸给他开了门，“你不用跟我解释，自己回去跟时光说吧。”

虽然车里空调温度开的适中，但褚嬴像是怕冷一般缩在俞亮旁边，长手长脚的却居然能把自己缩成一团，小小的一只蜷着，打理好的头发此时蓬松顺滑地塌着，刘海乱糟糟地遮着眼睛，头顶翘起一撮呆毛，没了勾人的桃花眼，削弱了五官的凌厉深邃，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倒衬得一张脸白净稚气，看上去像是个无害的高中生。灰色的高领毛衣勾勒出纤细好看的脖颈，裸露的皮肤被酒精蒸成淡粉，长而密的睫毛无意识地颤着，浑身都是酒气的甜香，直直冲进人的鼻腔里，像在挑逗人的神经一样，让人的意识都迷乱起来，整个人如同溺在馥郁的红酒里。俞亮一瞬间甚至有些恍惚，直到听到褚嬴似乎是低喃了一句冷，才回过神来，急忙脱了外套盖在褚嬴身上。

褚嬴皱着眉，乖乖地把下巴搭在衣领处，双手有些脱力地抓着外套，眼睛睁开了一瞬，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满是迷茫，久久无法聚焦，看了俞亮他们一眼，随即又沉沉阖起，还无意识地往俞亮旁边蹭了蹭，紧紧靠近这个热源，嘴里不停地呢喃着什么。

俞亮凑近问他：“你在说什么，要什么？”

褚嬴嗯哼了一声，念了句什么，顺势靠在了俞亮肩上。

俞亮瞬间僵直了身体，大脑顿时宕机，脑海里嗡的一下，空白一片。

洪河正在给时光打电话，告诉时光，他们正坐车回来。

才挂了电话，洪河就听到了俞亮的声音：“洪河 ，褚嬴他好像醉了。”

下一秒，褚嬴一偏头就直接靠在了洪河肩膀上。

洪河轻轻碰了碰他，“褚嬴老师 ？褚嬴老师？爷爷！”洪河哭丧着脸对着俞亮：“惨了，我一会回去会被时光五马分尸的，我来之前答应过他要照顾好咱爷爷的……”

俞亮现在没空听洪河在说什么，他靠在座椅上看着车窗外的落日，垂着眼一言不发。

他第一次，那么羡慕洪河。

他羡慕当褚嬴靠在洪河肩膀上时洪河居然想的是他没有履行承诺。

他俞亮就做不到对褚嬴只存这样的心思。

他没办法羡慕时光，所以他就只能羡慕除时光以外在褚嬴身边的所有人。

羡慕他们跟自己一样能得到褚嬴的好，却不用付出自己的感受，赔进自己的一生。

洪河不知道，上一秒褚嬴靠在俞亮身上时，不可否认的，俞亮真的冒出了一个不应该的念头。没有原因、毫不讲理的，他想留住身边这个人，哪怕就多一秒都行。

但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不可以，在几秒的空白后，俞亮差点崩溃，失控的道德感终于在最后一刻悬崖勒马，俞亮用尽最后一丝理智轻轻把褚嬴推到洪河旁边，“洪河，褚嬴他好像醉了。”

最关键的是，他终于听清了褚嬴一直重复的那句话：

“小光。”

 

方绪从没想过，自己这个师弟有一天喜欢上了一个人，他感到的不是欣慰和祝福，而是心疼和无力。

俞亮居然狠到瞒过了所有人。

他依然去时光家，但他不仅和褚嬴下棋，还会陪着他看电视。

“你看《仙剑奇侠传》吗？”褚嬴调到某一个频道，突然眼睛放光，满怀期待地看着俞亮。

俞亮其实很少看这些电视剧的，特别是这一部很早之前他就看过了，但此时看着褚嬴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俞亮张着嘴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很想知道褚嬴究竟是怎么做到让自己面对他时说不出一个“不”字的。

“看，我也爱看《仙剑奇侠传》。”俞亮面不改色地扯了一个慌。

褚嬴乐滋滋地放下遥控器，“太好了，那就看这个，我可喜欢李逍遥了。”

俞亮陪褚嬴看了一会，在出现林月如的镜头时，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觉得如果李逍遥和林月如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褚嬴正在吃橘子，闻言差点被呛到，有些大惊失色，“不不不，小亮，李逍遥和灵儿才是一对，他不可能放弃灵儿喜欢上其他人的！”他说得甚至还有些委屈，看上去很不明白为什么俞亮会认为李逍遥和林月如会在一起。

是吗？

原来是这样。俞亮垂下眼睛轻轻笑了一下，装作不在意的说：“我当然知道，我就随口一说。谁都知道李逍遥跟赵灵儿才是一对。”

褚嬴长舒一口气，抚着胸口惊魂未定的模样，“小亮你吓死我了。”

背景里是林月如欢欣的声音：“吃到老，玩到老！”

“我是觉得，我和林月如挺像的。”俞亮望着电视，平静的说。

他是认真的。

褚嬴眨了眨眼睛，随即反应过来也跟着俞亮笑起来：“是啊，你们都一样的勇敢，并且都很厉害。小亮，在你小时候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说着，褚嬴又仔细打量了俞亮一眼，满眼都是见证了他成长的欣慰。褚嬴用扇子杵着下巴，歪着头说：“但小亮你比月如更安静一些，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不像小光，尽添乱。”

可我不想当一个懂事的孩子。

俞亮没说话，望着褚嬴笑起来，

“嗯。”

 

时光回来的时候《仙剑奇侠传》刚好播完，他把一个纸袋放在茶几上，顺手脱了外套挂起来，偏头瞅了俞亮一眼，“北京烤鸭30，你给我转15块。”褚嬴起身用扇子轻轻拍了时光的手背一下，“又胡说。”

时光被这么一打却高兴起来，利落地撕开纸袋，瞬间烤鸭的香味飘满了整个房间，时光从里面拿出切好的烤鸭装盘，又卷起一张面皮，裹着一块冒着油滋的鸭肉，沾了酱小心翼翼地喂给褚嬴，“好吃吧？上次你就说他家的香，所以我还是买的这家，我排了好久呢！哎当心别弄到身上，酱滴下来了！····褚嬴你别笑。”时光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的，褚嬴被喂了整整两大块鸭肉，一脸满足地闭着眼睛嚼。

俞亮在旁边微笑地注视着他们，然后起身轻轻的说：“我有事先走了，你们吃吧。”

褚嬴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嚼着肉说不出话，求助般地看向时光，时光对着这双眼睛只能妥协，不情不愿的说：“行吧，那啥俞亮你坐下来跟我们一块吃吧，又不是没一起吃过。”见俞亮没动，时光有些无奈，指着袋子里的烤鸭说：“我又没不让你吃，难不成要我喂你啊，再说了我自己也还没吃呢！你给我转10块就行——哎褚嬴你踩我干嘛？我不得持家啊，这每天开支多大啊！”

俞亮摇摇头，“不是，我是真的有些累了。”

一直微笑的人，其实真的很累的，特别是你明明很难过，可面对他时，却依然会选择微笑。

 

俞亮做了一个决定。

方绪接到俞亮的电话，说想让他带自己出去兜风。

一路上，俞亮和他聊了很多，看上去心情不错，可方绪知道俞亮现在的状况没那么好，他越这样，自己越心慌。

“我想去韩国。”俞亮望着窗外淡淡的说。

方绪瞪大了眼睛：“什么？老师——”

“我爸他同意了。”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是因为他吗？”方绪把车停到路边，转过身子问他。

“我第一次去韩国是因为他，没想到这次也是。但师兄你不用担心，我想通了就回来，也许一年，也许更长，但也有可能，我明天就回来了。再或者 ，我去到韩国就放下了呢！”俞亮看上去似乎并不难过，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可落在方绪的眼里，只剩下了心疼。

这可是他从小就宠着的师弟。

 

俞亮自然看出了方绪的不忍，笑着捏了捏他的肩膀，“师兄，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勇敢吗？”

方绪眼眶通红，此时却依然故作镇定地扶了一下眼镜，用力揉了揉俞亮的头发：“我们小亮是最勇敢最出色的职业棋手，在师兄这里，你永远都是最棒的。师兄支持你做的任何决定。”方绪说得格外认真，每一个字都是真心话。

 

俞亮点点头，彻底放下心来。他闭上眼睛把脸转向窗外，感受到风拂过耳畔，如同那人一声一声温柔的轻唤：小亮。

“可我从来不觉得我勇敢。我只是在做我觉得对的事情。”

方绪一愣，“这次去韩国也是？”

俞亮关上车窗靠在座椅上，轻轻的回答：“是。既然他说我是一个安静懂事的人，那我就做这样的人，不给他多事。”

 

懂事的小孩从来没有糖吃，但比起糖，我更想让你开心。

所以我不羡慕时光，因为我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做到。

也谢谢你，叫了我那么多声“小亮”。

光这一点我就没有遗憾了。

我依然会是你眼里那个懂事又安静的孩子。

 

 

“我的院子里有四万朵玫瑰花，每一天早晨，我就捧一本书坐在门口。所有的人路过，都要称赞我的玫瑰，也有想要折去一两朵的，我通通不理不睬。直到那天你来，笑眼眯成月牙问我，看的什么书呀？我就知道，这四万朵玫瑰花，统统都是你的。”

 

                                                                          ——|兔流|

 

 

 

END

 

*洪河和褚嬴的对局改编自“当湖十局”第七局（因为剧情需要我擅自改了一部分）范西屏执白，施襄夏执黑，范西屏胜。

*结尾的引用“我的院子里有四万朵玫瑰花···统统都是你的。”出处不详，有人说是改编自《小王子》，也有人说是知乎上一个网友写的。本篇采用后者观点。